第123章 牵巨钩跋浪沧溟开 遘淫雨狎昵戏侮生

“慕琴之人。”

  原本还算明亮的光线迅速缩成一豆,空间皱缩。

  “帝神哥哥!”又是一声呼唤,声音凄厉,撼人心弦。

  黑暗中无数双鬼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浅浅香浮动,诱人低头看见地上漂着数朵莲花,花瓣青色而根茎粉红,怪异至极。忽地其中伸出数对黑爪,拉住檀弓双足拼命往下拉拽。檀弓挥剑斩断,鲜血注出,断手旋即缩回莲苞之中。

  突然,檀弓的衣角又被一只手拉住,只这一次他握了过去——

  身光照清面前人,绿鬟斜亸的妙丽脸庞,哀似幽怨的艳鬼一只。

  “云卮。”

  “帝神哥哥,当真是你,当真是你……!”一语未竟,出云宓儿便软倒在檀弓怀中。

  檀弓用玄冰给她裹了伤,让她舌抵上腭,慎防鼻窍漏炁,带她离开这黑气结勃之所。经过的甬道如缝隙只有几寸宽窄,其中的旋风疾速运转,若是被它碰到则立刻挫骨扬灰。头顶蓝色的闪电越来越浓,细小电弧无孔不入,若是砸中了天灵盖,半个脑袋就已飞了出去。

  细心观想,此地的结界并无一处稍为薄脆,寻了许久,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地方。亦不知沈并死生,一波又一波的乱流之中,若成尸骸也寻不到了。

  檀弓手心化出一道流光,圈出一隅相对安全的闭关密地,踏了进去,一面将出云宓儿安置下来,打坐调息,将丹田中最后一缕真炁徐徐递送给她温补。

  檀弓踏出阵外,凝神谛听之,安祥如仪,又捻了地上一叶莲瓣,上面一层微小的硅藻形成黄色薄膜,鉴质品味,辨不出这是何地该生的植株,只觉得潮气异乎之重。

  望气甚久回来之时,出云宓儿已醒过来了。

  她怡然之样似正支颐独坐镜奁之侧,心不在焉地弹着指甲,而听了脚步声连忙起立相迎,一副喜极而泣的神情,可看清檀弓模样之时,霎时又怒又酸心结肠,抛了一腔话道:“帝神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必也是那沈并害的!这杀千刀的逆子!琼曦她死不瞑目……”

  檀弓打断道:“尔何亦至此?”

  出云宓儿对人堕泪恨道:“便也是我的好外甥,孝子贤孙!”

  她说送檀弓一行离开域外的第二天,一日大雪便见沈并昏倒在她宫门外。

  “这丧人伦的弑母魔头!我又起了何止一念杀心,可看他…他和琼曦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怎么能……这可是琼曦世上唯一骨血!我怜想他自小不幸父丧,母亲居孀,又想起大天帝那日慈祥恺恻之教诲:人皆有过,能更正着,善莫大焉,便答应为他治好了伤,则要他为琼曦祭灵一百年,报答春晖朝霭养育深恩,从今后广行善事,广起爱心,仁慈为怀,利人济世……”

  她眼似流泪泉:“他还说姨母赦我再生,顶戴不尽,往后不作诳言,不存欺心,从此勤学领妙上道玄奥,他日功果完备,三清天上拜祖师。”

  哪里有说不上来的奇怪之处,记忆中的沈并…不论是幼年还是长大成人,从来都是坦荡行恶,罕少使奸欺诈,甚至偶有过于憨直的时候。总之这番话,不甚似他口中所出的。

  出云宓儿看檀弓一直沉默,便以为他在迷惑什么,笑着解释道:“帝神哥哥可在想是哪位祖师爷么?当然就是你了!你那日同我说的,我深得其要认你做个师父,自然你便是他的祖师爷了。”

  “只是蹊跷,他本来也认得你的么?醒了便一直问那琼曦水宫里见过的白衣人是谁,魔怔似得,我说的是帝神哥哥那时化的名字‘伽蓝’,是位乾达天。可他如何不信,后来我不说他药也不喝,我才说是上三天的神仙,可名号是断然不敢讲的。”

  她又说沈并盗了乾天神剑后便立刻反目,自己追到龙变梵度天才有此难。檀弓听完缘故,心下有了朦胧的计量。

  却听出云宓儿忽嗓音愈柔,甜甜一笑说:“说到名号,往后我不可敢叫你甚么帝神哥哥了,天上哪位凶神恶煞的神仙听了,不得问我是哪里来的妖怪,这等乱攀?”

  她生得这般高贵美丽、直爽热辣,晓妆未竟,通体素淡时候更增一分清妙,低垂粉颈,似深闺绣阁之中一个小女儿,言道:“那帝神哥哥说,喊得不喊得呢?”

  出云宓儿本就将一只玉手搭在檀弓身侧,不知何时已慢慢握住了他的五指,身体一点点倾贴,最后,热热的胸脯将怦怦作跳的心声传了过去。鬓发如云,桃花满面,玉手戏探其怀,因俯其檀弓耳道:“帝神哥哥……”

  檀弓见她行止非彝,大萌去意,护体罡气便要作用。可她近在咫尺间的一呼一吸都有特别的甜蜜和脆弱,檀弓与她共处一室,将她香唇边的空气吸入了肺,便觉温温不绝,绵绵若存,一时滞然不曾动作。

  幸檀弓素来一念不生,一尘不染,一心常清常醒如皓月盈怀,不到两息便要将她推开,可手一伸却摸到她藏匿心间的硬物——原来是出云宓儿尝来自裁的那柄金剪刀。

  出云宓儿对此滴泪道:“那日不若你还是杀了我,我命苦休……!”

  檀弓这一停的功夫,却让出云宓儿呼出的一口黑气趁了机会,霎时间一股幽毒之气朝他丹田涌去。

  几重障孽缚成一枚沉重心锁,檀弓忽然只感既悲她身世之颠连,复痛她名节之丧失,措辞之间不觉出之以慰切:“尔心何忧。”

  出云宓儿作祟的手却始终没有止下,捻玩檀弓的耳垂道:“你谓我心何忧,难道不知自君去后,我一刻如年,惜相见之晚,相离之速,爱恋之情有不可以言语形容者未尝稍释。所谓之‘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诉不出相思万万千千……”

  她将满室火光全部搧灭,小醉猫儿似得倚在檀弓胸前,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无限娇怯风流,笑说:“道经里说:‘永绝嗜欲,见境不动心者为上也’。我便一直都想试试,帝神哥哥究竟是上者……”

  她伸出一截削葱根,从下巴、脖颈处一路往下,经过胸膛、下脐,最后停在双腿之间,轻轻覆住那要紧物事,手下力道一严,微微加重了声音:“…还是下者呢?”

  檀弓几度张口,可任何话语都梗在喉口。

  出云宓儿笑道:“有什么难以为情的呢,神仙是人变的,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爱,也有恨…对不对?”

  一编香丝云撒地,玉钗落处无声腻,似一位千宠万惯的千金,出云宓儿嗔道:“所以今日随我去了又如何,帝神哥哥这等万品灵纽神主,何等法力高强,只同一小女子喝场花酒喝不得,怕什么么?”

  刚解开檀弓胸口的衣服,肩膀漏了一角,便像照进一束极明亮雪光,忽然照彻室内,出云宓儿唇施的丝绵香脂,又很快让它绽开数枝幽艳湿啼红。

  唇珠饱和着一泓水光,像夏季花瓣上的早露,手指那么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出云宓儿慢慢抚着,羞缩在他怀中说:“抱我…抱抱我…帝神哥哥…我好冷…”

  她的声音让人的心软得没力量跳跃。

  灵蛇般地探进口腔,这却不是一个香软的吻,反之十分蛮暴充满压迫感,过激的吮吸到达喉咙深处,手从臀部开始抚摸,慢慢移至背部,到脸部和发间。

  一股浓郁的黑气从她的口中渡出,可是刚递送到一半之时,檀弓却在她的颈下摸到一道鱼形伤疤,并指如刀指腹一划。

  剩下的那段魔气凝成固形,半颗万牝之珠铛一声掉在地上。出云宓儿有刹那愕然,尖锐大叫,唇白同纸堆砌,乌发如银,红颜似槁,区区几息间容颜大易,真身乃是一个丰姿英伟的男子。

  檀弓声气微弱,偏着头似没同他相视:“…万讫灭……”

  卫玠摸到耳后的狰狞的伤口,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轻嘶了一声,然后悠然拾起那半颗残珠,见上头魔气全失,已然是全废了,再喂也无益。

  他见图谋败露,事机不成,却了然不以为意,几句话朗朗说来:“聪明人语,正是你昼想夜梦、蒹葭之思的好徒儿了。今不甚美,错就错在我色中饿鬼,怪就怪在屡遭好色之报还不长记性,乐极生灾。”

  流连着慢慢摸檀弓细腰道:“你且好生睡上一觉,醒时自有你不尽的好处。”

  他话语中作魅惑用处的啸术还没收敛,一缕情丝摇人魂魄,将檀弓绕在怀中,这次倒没有强迫他的意思,双唇轻轻一碰,便停住了,凤眼微垂道:“怎么样,我的好师父,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这厢房中意趣倒不赖罢?你这般喜欢这人世过日子,我便同你做个凡人百岁和谐,不甚佳妙、不彀享用了么?”

  檀弓感觉一股奇邪劲风刮得五脏生疼,道心奔驰于非烟非雾中,几十个轮回死生莫择,神情惊惧似正魇寐。

  万牝之珠的魔力融入得越来越快,很快他身上皎洁清光尽泯绝,脸庞湿红得如同倒扣进了一大盒胭脂,兰麝般的体熏也转了调,转而花气酥融香透肉,艳芬蓊勃。

  “万讫灭……”檀弓无意识、无意义地唤了一声,然后好像在无比认真地注视对方,然后断开眼神接触几秒,再将眼光重新聚焦到对方身上,溢无尽之秋波。

  他目色杨柳又如丝,身体软烂若舒锦,桃花几度吹红雨,草露湿了夜合花。卫玠笑抚他唇道:“大天帝陛下怎生得这般好看,我舍不得闭上眼睛,要怎么办?”

  一经卫玠稍凉的手指碰到腿根,檀弓便完全不知遮掩,漏出甜腻无方的鼻音。

  卫玠一下被勾得万分火起,何曾听闻这八宝云光座上高立清标之天人,恳发如此哀求之言,心中情波淋漓洋溢,手掌撩开下衣便觅花心。

  但是见卫玠捂住心口,是那几块巫祝碎片忽地离奇作痛起来。

  正值此时,天心法莲从檀弓心间浮出,圆光大炽燃,三瓣莲叶缓缓剥落下来,每叶之上皆有金色道种文字,一曰“降伏魔障”,二曰“显明正要”,三曰“摧诸外道”。

  卫玠被那金光慑得睁不开一线眼皮,烈阳之下犹觉身寒,光芒再一缩集,更将他照得身体冒发焦烟,发出挤脓疮般的血肉搅动声,骨头里有让人牙酸的响动,再这般曝光几个呼吸就会轰成飞灰。卫玠举手一遮,寒光一闪,半条臂膀已掉在地上。

  檀弓将五脏六腑之精气抽取出来,咳出几口混着魔气的黑血,被斥出的毒气惊窜如奔狐,他撕破结界,踉跄出去。

  卫玠要跃去追,可他被莲光困在阵中,分身乏术,冷笑道:“当真以为自己跑得出去么?你可知道这是何地?你万死无生,还不快回来!太微!我说了危险……回来!”

  这空间仍在猛烈动荡,檀弓已是极致虚弱,好几次被闪电擦过脸沿,割开一缕长发,毛骨皆栗。无穷道光壁将空间割裂得迷宫一般,一个出口也寻不到。地面始终在剧烈摇晃,若是细听还能辨出某种韵律感,像是海浪一拍一拍打在岸上。

  檀弓如被置沸鼎之中,后背一下下受着四方声波轰击,如同正遭煅杀。若是普通仙躯,身体已是被压得如扁刀一般。

  檀弓脸白是月色如银,一步重似一步,正要虚脱昏厥之时,不知何处来的声音放大至四面八方:“太微。”

  极致空寥,似远似近:“盍知你今禺鲲腹中,禺鲲在于相繇之墓海。”

  传说禺鲲是一头奇大无比的鲸鱼,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它的毛发很长,就像披在身上的蓑衣,鼓浪成雷,喷沫成雨,水族惊异皆逃匿;而相繇是一只上古凶神,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死后其血腥臭剧毒无比,水神尝泥土陉塞但三陉三陷,最后只能劈为一座死人之海。

  檀弓目中瞬过一丝惊色,这鲸鱼皮肉厚实刀枪不入,就算千方百计剖了鱼腹出去,外头的海水触骨即腐,也是死路一条!

  这时,这空间的真正主人有了回应,是打鼓肌在令鱼鳔振动,传来的鸣叫果然显得非常兴奋,像是簧管的最深音调。猛然空中酸雨如石坠落,就要将这一切腐蚀殆尽!

  檀弓向虚空道:“公…何人?”

  那声音淡然一笑:“慕琴之人。”

  于此万分危险关头,这来自高古之人说了一句很是恬淡、颇饶闲趣的话,他的嗓音渐尔变缓,就好像一开始的眸光是落在檀弓身上的,这时又缓缓闭上:“闻君琴后,余心窃倾慕,真有为生平所未曾经过者,今冀再聆雅奏。”

  眼下的情势不允多忖片刻,那声音复唤道:“太微。”

  七根弦十三个徽位,一一组合,一共发出散音七个,泛音九十一个和按音一百四十七个……

  琴是悦己之用,声音往往隔道门就听不见了,而檀弓这番高高地勾起琴弦弹下去,琴弦崩一声砸在琴身上,琴轸被大幅扯动……

  喤喤然如闻钟罄之声,空间响应着轰轰无数声音,是禺鲲突然疯狂摆动尾鳍,吼声如雷!但它似乎无法控制前进的方向和力量,只知拼死游上岸。

  禺鲲虽然也有眼睛,但它们的视力和灵智都非常有限,一直都是依靠听回声来在水中游动。可被檀弓的大音干扰,受到惊吓而不知所措,慌不择路的情况下非常容易登陆搁浅。

  白波若山,海水震荡,轰的一声巨鲸冲上了岸!

  失去了水的浮力作用,禺鲲的内脏在巨大的体重压力下迅速积伤,内部气压不断上升,一触即发。砰的一声惊天动地,爆开强韧的皮肤和脂肪,一道粗壮的白光自下而上崩断层云,天地沐浴一片血雨。

  只见面前一座削壁奇峰,足边一条水流极其细弱的暗紫色涧溪,向西而逝。

  一片至暗里,无数贪图血食的猛兽大睁冷绿色的巨目。森森黄雾之中,望向旁边一枚破败的古碑上——

  仅有四字:紫绂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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