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笠案三个月后，盛夏阳光毒烈。拉了窗帘，屋内依然大亮。

　　白轩逸坐到琴凳上，双手抚上琴键一样按了几个音，没抬头看何意羡，只含了一点笑意道，“好久了。”

　　何意羡要他坐下来弹琴，自己却拿着个手机点点点，好容易放下来了，用眼神示意白轩逸赶紧开始。

　　弹的是他这些年听过不少人弹过的曲子。熟悉的旋律响起，还没等心里生出感慨，一场大雾霎那间笼罩包裹住了他，令他神思昏沉，或许肢体真的有记忆——记得他十几岁，坐在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哥哥身边，心怀欣悦，用一种充满期待的闪亮眼神凝视着黑白琴键上跃动的手指。那种惶然心动的情感历久弥新，几乎令他记不起今夕何夕。

　　大梦初醒了何意羡才施施然落座，像少年时一样贴着年长的哥哥。继续看着那双手。真的好久了，经年累月过去，这双手已经不同记忆中的青葱。

　　白轩逸刚离开的那两年里，何意羡睡眠质量直线下降。试过八小时睡眠里做三次噩梦，醒一次，要收拾好惊惧的心情才能再次入睡。最后一次醒来，他只能心惊胆怕地想，不给睡确实是种酷刑。

　　向这样一首乐曲寻求安心确实南辕北辙，这些年来，何意羡四手联弹过多少人寻一点白轩逸的影子，终不及今日一闻。

　　眼睛有点酸涩，还不至于流泪。

　　白轩逸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唤醒了十几岁的何意羡，他的记忆力很好，还记得年少时弹《在魔王的宫殿里》是因为一种长久伴随着他的惊惧。这样旋律渐强的交响乐曲用钢琴来演奏，反而能够酝酿出童真来。

　　白轩逸在繁忙公务里竟还维持了练琴的日课一样，音没错几个。

　　何意羡无言地听到曲毕，“可以啊白轩逸，弹得不错。”白轩逸看他一眼，“这么喜欢？”

　　何意羡自己也上手弹一段，“对啊，不行吗？”他才不说自己这些年与多少人四手联弹过，弹了一会儿就停了。白轩逸太了解何意羡变换心意的速度，也没问他就站了起来，何意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头都没抬，佯怒道，“白轩逸，让你弹一会儿你就真的只弹一会儿。”

　　白轩逸早已向他解释过自己晚上要开会，此时知晓他的口是心非，人绕到他身后令他靠着，却用虎口掐着他的下颚让他仰起头来。白轩逸的目光从瞬间锁屏的屏幕上略过，垂头吻在他唇边。何意羡也太好哄了，愣了一下就侧了头对上他的唇。他如今身体里还残留着记忆里淌出来的年少时的心动，抬头接吻的那一刻他闭上眼仿似回到了许多年前白轩逸教他弹琴的时候。爱是知觉、记忆和气息的缠绕。何意羡想，我真的爱他太久太久了。

　　不知道白轩逸是什么时候走的，何意羡洗完澡又坐在琴凳上，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其实他最近睡眠很好，但他无来由地觉得今晚会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