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问何意羡的朋友孟彧，对何意羡的感觉，他会说：可怜可爱。

　　如果你问现在的孟彧，对何意羡的感觉，他只会叹一口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也不知道，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何意羡也不是一天就变成这样的，孟彧给自己开脱般想道。很多时候想到何意羡这件事就像是一桩罪孽。

　　但孟彧并没有时时刻刻都想着何意羡，十里洋场沪上孟公子，每天挂心的东西太多。但不知道怎么地，孟彧那天陪局听戏，猛然发现何意羡就像杜丽娘梦中还魂，良辰美景奈何天，实在美丽，现在瞧着他有时候又真像个鬼了。

　　其实最初，最初何意羡也不是这样，孟彧想。

　　某方面来说孟彧是根正苗红的官宦子弟，虽然他对孟长庚情绪复杂，但却实实在在受到他爹的一些福荫，因此，孟公子打小香的臭的矜持的傲慢的扑上来的花花蝴蝶，见了不要太多。但初见何意羡，他却不知道怎么握住面前的这双手，在犹豫的时候，对方已经收了回去，他恍然，好像看见了爱神挽弓搭弦，最后掉头离去。

　　“孟彧，你别这样，这样不好。”

　　彼时何意羡被惹恼了也只清凌凌地望着他，两根手指在衣角边搓来搓去，说完以后就两片嘴皮一抿再不肯开口。

　　孟彧其实和他一直都没有熟到同床而卧的地步，何意羡像是不想和任何一个人熟起来。他暗地里揣测何意羡是否曾经被很多人爱怜地捧在手里，如珠如宝地爱着，或者被谁深刻地辜负过，因此他决意摈弃任何一种与人交欢的可能性，单纯做一条沙漠里的古鱼，等有一天来一个开天辟地的英雄将他挽起，要不然怎么会如此高段。

　　他分不清这究竟是何意羡为他设下的陷阱还真是无心之失，总之他每次看着何意羡望向他的眼睛，总觉得那是欲语还休。

　　何意羡的记忆力好得离谱。后来两个人外出，北方的乡村公路笔直一条，孟彧开车载着何意羡，手指关节在嘴唇上蹭着，心里从未有过的宁静。

　　“你记忆力一直这么好么？”

　　何意羡本来侧头看着外面的平房，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问他的问题。

　　“怎么了？”

　　孟彧从余光里看他，何意羡发呆的时候喜欢咬嘴皮或者玩手指，他整个人陷在副驾里，静美的姿态就像他清瘦的骨头一样随意支出，不说话也气质嶙峋。

　　“没什么，总觉得你今天心不在焉的。”

　　何意羡此时才真的把目光移到他身上，突然笑起来，眼角细窄，开口隐约可见猩红的舌头，他问驾驶座上的孟彧：“孟彧，你喜欢我。”

　　孟彧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大骂了一声fuck 。

　　他摸出手机上何意羡刚发的语音：“孟彧我说你这样不就没意思了，我今天有说你什么吗？干部子女做这些有咩意思？……”

　　孟彧听一半就摁掉，何意羡就是这样，蛇一样，讲软话干狠事，孟彧时常觉得自己是一罐发霉的骨肉罐头，空有些皮肉香，内里已经长满霉菌，猛兽甚至不屑用尾尖刺穿他。

　　梦里最后一幕的何意羡好像和现在的何意羡重叠了，他觉得可怖，又觉得有些可爱，真是没救了。

　　想着他还是拨通了何意羡的电话。